【野谈】中产的孩子是羔羊

“这就是中产阶级孩子的悲哀。他们的顺风顺水，终有一天会让他们成为待宰的羔羊。提刀以往的，是那些被贫穷和仇恨打造得心如硬铁、身似小强的边缘人群的孩子。”

 春节前几天，一个相识多年、相交甚笃的闺蜜突然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哭哭啼啼两个多小时，倾诉了她当天被骗的经历。

电话刚接通，我就听到她满是委屈的哭声。这种反应对于一个平日温柔淡定的女孩子来说，算得上是情绪管理的重大事故了。要知道，她一直是以“别人家的女儿”“别人家的妻子”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的。

何况，让她如此失态的，不过是修手机被骗了点小钱偷换了个零件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考虑到她的家庭条件和一贯的生活方式，我觉得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倾诉末了，她竟恨恨地说：“今晚我肯定睡不着了，因为我要把自己有生以来的经历好好梳理和反省一番，以后，要换一换我的三观。”

对于修手机被骗这种事来说，她的反应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觉得是合理的；但是对于她来说，我就有些不能理解了。但是后来仔细一想，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才忍不住提笔写下了这篇文字。

闺蜜是个成长道路顺风顺水、自身也很优秀的女孩子。父母一人从商，一人从政，家产颇丰，在她家的小城里虽算不得顶级配置，却也足以保证丰裕富足的生活；她自己长相甜美，气质出众，又聪明好学，在物质普遍还不充足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年代就跑遍了祖国山河，吃穿从来都不在小城购买，因此眼界开阔，眼光也高；又从小就担任各种班干部团干部，参加各种国家级世界级比赛，然后考入名校，顺利留洋后进入名企成为骨干，能力也是出众的。

她的婚姻也美满，老公宠着，双方父母惯着，在家里不用干家务活，想买什么想做什么，老公就跑前跑后帮安排好；打折优惠红包会员专享还有积分什么的，她从来不关心，因为用不着关心；出门和朋友在一起玩儿，吃饭都不用动筷子夹菜，总有人会全程照顾她。

你说，这样的女孩子，修手机被骗了，反应大一点，是合理还是不合理的呢？

我问她：“你又不缺这点钱，手机坏了就买一个新的就是了；即使脑子一热打算修，也不要相信某搜索引擎啊；就算到了店里，你也意识到了有不对的情况，也可以随时走人的嘛，干嘛要掏钱呢！”

她带着哭腔说：“我从小到大，哪儿见过骗子啊，哪儿知道社会上真的有坏人，自己会真的遇到啊！“

她三十多岁，眼界开阔，能力出众，却不相信自己会碰到坏人。

而且这些坏人，都是从充斥着贫穷和暴力的社会边缘的泥淖中挣扎着生存下来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其成长经历的人。

这就是中产阶级孩子的悲哀。他们的顺风顺水，终有一天会让他们成为待宰的羔羊。提刀以往的，是那些被贫穷和仇恨打造得心硬如铁、身似小强的边缘人群的孩子。

二

2017年一整年，使用社交媒体的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焦虑不安。他们手持新款品牌手机，在上下班或休息的间隙主动或被动地摄人了大量关于“中产焦虑”的信息。中产们对教育感到焦虑，对医疗感到焦虑，对养老感到焦虑，对财富的保值感到焦虑，对政府公信力感到焦虑......

因为大众对中产的认定往往以收入、职业、道德要求和教育背景为标准，所以所谓的中产阶级就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对于未来稳定生活期许寄托在了优质教育上。毕竟，在一个阶层固化进程加速的社会里，教育是唯一能以可控成本换取阶层向上流动的机会的途径。

于是，在中产的种种焦虑里，以教育焦虑为甚。

现在占主流的中产大抵都是我这一代人了。我们是八零后，多数已为人父母。因为有更大比例的人接受了高等教育，所以以八零后父母为代表，今天的辣妈奶爸们不光讲究科学育儿，而且还比以往任何一代人都更加重视教育。我见过不少孩子刚一出生就想办法买学区房的年轻父母，更在某房产中介那里亲眼见到还没找到对象就先把顶级学区房买到手的刚工作的男孩子。

因为有了各种育app和育儿论坛家长论坛，父母们提供给孩子的物质条件也是惊人的一致。原本我以为那个遥远的特殊年代已经过去了，习惯了黑猫白猫说的人们早已不再追求步调一致，但是很讽刺的是，现在盛行的育儿风潮无处不映射着当年的忠字舞红宝书精神。

一说到科学喂养和疾病防治，无人不知崔叔叔；买早教玩具，一定是费雪曼哈顿B toys; 衣服一定要买英氏Carter’s盖普paw in paw， 宽裕点的到专柜选上几件法国名牌或是美国中产标杆；鞋子买不起专柜一千四五的也要代购大几百的Mikihouse,再大一点没有双毛毛虫都不好意思出门。即使消费观念有点区别，某宝上的山寨版也是备上的，面子上得过得去啊。

辅食不能少了日韩产的鱼肠溶豆，果泥最好是英国的小皮，还有嘉宝喜宝地球最佳当然要有；海淘代购爱他美A2贝拉米，喝本地超市里买的夜里就睡不着觉；护肤也要跟上啊，节俭一点的买Aveeno,奢侈一点的就买Bonpoint。micro的各种小车得有，托马斯Brio也不能拉下。

早教是肯定要上的，逻辑课，情商课，英语课，音乐课；旅游是一定要有的，国内国外的几个亲子热点常年爆满；绘本阅读不能少，自己能上自己上，不能上的，点读笔或者学习群必须有。再大一点的孩子，钢琴围棋编程舞蹈游泳跆拳道商业素质培养......随意挑一家一二线城市的街上或商场里走一走，你就会发现，八零后中产父母们的孩子身上，有着一样的物质痕迹，而父母的脸上，有着一样的骄傲与焦虑齐飞的神色。

到了学龄阶段，为孩子的作业深夜咆哮，拿着笔记本到补习班陪读，对留学事宜熟悉程度堪比专业中介，这些早已是你我他的生活常态。上幼儿园和小学，有手工要做，社调要完成。学业必须要紧抓死楸；国内外考级和竞赛来几个吧，成绩将来出国有用。上不了名校，就早点考虑国际部或者找中介出国。将来要是能留在外面工作，也不枉父母培养一场了。

一个典型的当今中产家庭的孩子，必然会经历上述的大部分甚至全部。

有学识有思想有能力也有机遇的中产父母们，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一切资源，举两三代人之力，为孩子垒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高墙，翘首以盼着这些高墙能够帮孩子围出一条笔直的阳关大道，让孩子一路平顺渡此一生。要是能出人头地，那就得睡着了都要露出欣慰阿姨笑了。

三

各地频发的幼儿园虐童案，杭州纵火案，北京大悦城，2017年乃至18年头的种种社会热点事件的背后，都是中产与边缘底层人群的激烈交锋。

在如今的中国，城市化进程必然以农村及三线以下市县的衰败为代价。回不去的故乡既可以是10万+博士回乡热文中的简笔意象，也可以是新锐杂志中美化了的怀旧图景，但背后却是令人细思极恐的荒凉破败。

别忘了，八零后乃至九零后的父母，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十多年前的洪兴帮，七八年前的杀马特，以及现在的农药军团、大胃王和快手抖音网红们。

当初没有刻苦学习，如今可以靠着农村户口获得非劳动性收入，间或做点小生意或打些杂工。这还是好的情况，因为这些父母里也有部分心怀理想、积极奋斗的人，然而这样的父母早已怀揣着改变命运的理想，留下孩子，外出打工去了。

去年底留守少年袁小明残忍杀母，便是这一群体的极端悲剧。案发之前，他不过就是万千留守儿童中最平凡的一个，爷爷奶奶溺爱，小偷小摸行为被包庇忍让，时常玩一玩王者荣耀和穿越火线。

恶的起源，不过是此类环境中人们习以为常的微小存在。

即便足够幸运，农村县城岁月静好，“留守”给孩子们留下的心理伤害，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也无法被弥补了。留守老人能管好孩子的衣食住行已是莫大的恩情，没有目明耳聪的父母为孩子的成长保驾护航，他们幼小的身体怎么抵挡得住现实生活的风吹雨打？

然而，更具有代表性的情况是，因为在根本上（基因和原生家庭环境）缺乏拼搏精神和发展能力，又大抵能依靠上一辈积累或时代红利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年轻的父母们把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了电子娱乐和传统消遣，以及不可说的小县城小城市里复杂而隐秘的人际关系上了。

过往的成长和这样的生活方式必然使得父母们缺乏意识、也没有能力对原生家庭进行智慧的反思，对孩童心理进行敏感观察和细致理解，对孩子的精神需求呵护周全。这样的父母会或多或少地在对孩子的教育上人为地造成空洞或破损。这种伤害可能是对心理需求的无视造成的性格缺陷，也可能是对天然的求知欲的暴力破坏。

真正可怕的是，他们没有帮助自己的孩子看到将来的能力。如果有，那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否则，进行理性的途径规划和智慧的教育，也许将来还能有翻盘的机会。

更可怕的是，生活在此种环境中的孩子，除非上天垂怜、格外照顾，否则大部分都只会在贫瘠的精神土壤上成长成瘦弱自卑、先天不足的弱苗。世界观是没有的，价值观是分裂的，人生观是灰暗的。这样的先天不足，会使得他们在身体强壮以后，面临两种变化的可能。

一种可能是任由代际相传的惰性生长蔓延，直至现实的残酷将他们挤压至社会边缘的夹缝中，永无翻身之日。即使到了那时，也还是会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因为原生家庭教育理念的匮乏甚至是愚昧，从根本上就杜绝了他们明白事理的可能。他们终其一生，都活在蒙昧无明中。

另一种可能是在冷漠、无知、暴力和社会仇恨下成长起来，任由强壮的身体牵制瘦弱的灵魂，为了一线生机在底层的泥淖里横冲直撞。信仰是没有的，规则意识更是无从谈起；因为吸收了太多的冷漠和仇恨，自己便也只懂得释放冷漠和仇恨。与人相处的最高原则，就是利于自己生存。为了生存，为了满足滋生于生存欲望上的原始的掠夺性侵略性的冲动，他们什么都敢做。

只要条件合适，目标对口，他们就可以成为诈骗犯，小偷，乃至犯下重罪的人。

看看北京大悦城砍人者的生活轨迹吧，辍学，离家，辗转各地打零工，沉迷网络游戏，生活不顺，工作无望，冲到他眼中“有钱人待的地方”大悦城无差别砍人。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典型的此种可能的每一步。只是时机是否合适和有无诱因的区别而已。

道德和法律是约束仓廪实而知礼节的中产的，对于底层的贫困者来说，他们的底线是活着，而不是做人。

四

你看，中产的孩子还在一脸纯真地坐在洒满阳光的教室里，学习各种道德规范，被衣冠楚楚的成人制定的体制逻辑灌输各种边界和规则意识的时候，底层穷人的孩子早已历经世事的磨练，成就了一身浸透百毒的利己铁甲，将世上的一切边界和规则粗暴地踩在了脚下。

中产的孩子被父母小心呵护着，看到的都是真善美，接触的都是普世价值，为流浪猫狗异国难民的命运牵肠挂肚，争取机会做义工，搞辩论，造机器，在PPT和作业本上关心着远方的冰川雨林，担心着世界的未来；

底层的孩子看这世间种种，目之所及，皆是冷漠愚昧和歧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最终成了他们的唯一领航者，带着他们义无反顾地追随散落在不特定人群中、闪着诱人光芒的生存资源绝尘而去。

中产的孩子营养充足，从小被悉心照顾，因此皮肤白净饱满，眼神明亮，唇红齿白，衣着整洁。他们学习唱歌跳舞，乐器绘画，喝下午茶，修习茶道，参观展览，出国游学；底层的孩子吃着残羹冷炙和劣质零食长大，被扔给电视、泥土、低端手机、地下游戏室和沉默衰败的乡镇，他们身形瘦削，面色萎黄，眼睛里却透着强烈的求生欲，自卑之间夹着几分随时准备搜刮的贪婪和凶狠。

但这个社会毕竟不会只有一个阶层。有享受的，必然就要有被消费的。当他们终有一天在社会上相遇的时候......

我闺蜜的遭遇将会是最幸运的情形之一。

她说那天她走进那家维修店的时候，听到几个店员浓浓的某省口音（这里只是描述事实，不代表笔者个人观点），就已经心生疑虑了。期间有人把手机拿到里间检查，她也觉得不对；然后手机莫名地就有其他零件不灵，对方说要修就要按照官方价格再另外收费，她就开始警惕，最终没有答应。但是最后已经“产生费用”，她又是在晚上九点单身面对几个男人，只好老老实实刷了卡。

即使她的智商告诉她这期间有种种破绽，骗子的手段如此低劣，她却始终相信自己生活里遇不到说谎的人 —— 或者说，她的经历告诉她，说话和欺骗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一般人是不会去做的。何况，为了这小小一部手机，不值得做这么卑劣的事情啊。

她哪里知道，当她从小顺风顺水，条件优渥地长大时，那些骗她的人，却一直在贫困、孤独、愚昧和偏见中挣扎，习惯了与世界对抗的姿态，练就了一身在最恶劣的环境里生存的本领。她的生活之道是积极和善良，他们的生存之道是唯利己是用，没有能力和资源，坑蒙拐骗就成了必要手段。哪怕是几十块钱，也足以诱发他们行恶。

她眼中的卑劣，是他们眼中的绝对正义。

她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一秒钟都没有正视过这社会的黑暗，他们却日日苦练童子功，将掠夺作为唯一的生活方式。

狭路相逢，她连挑战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五

有人会问，那那些富人家的孩子，还有那些占更大多数的贫穷且善良的人呢？

富家孩子的生活，岂是尔等小中产所能想象的呢。我们的社交网络里每隔几天就要被京东老板娘貌美如花的看秀照片或者不坐享其成的女强人故事刷一遍，无论我们是艳羡还是抱着坐等豪门梦碎的心态去看，她的幼小孩子将来的发展路径，都是我们力所不及的。很多时候，限制我们想象力的，不是贫穷，是阶层。贫穷尚有改变的可能，阶层却已经迅速固化，上升通道正在飞速关闭。

幼时，真正的富人家的孩子也许会有24小时保姆+保安全程监控；他们生活的地方，往往是高档别墅区，这本身就把很多不利因素屏蔽在外了。幼儿园一定是最好的，从小学开始就可能直接聘请公立中学特级老教师或者知名培训机构名师到家里上课了。即使到学校去，学校也是一流的，身边的同学家世同样良好，其父母同样爱惜自己的事业和人生，不会对他们产生低级原始的伤害。以后一路到工作，都有权钱网络中的贵人一路呵护，主导独栋别墅里，进入治安良好的工作环境，食用安全的食品，进行全程顶级配置的旅行，然后安安心心在父母打下的根基上继续向上攀爬。财富和地位，都有可能在复利效应的作用下被继续巩固。

在他们的一生中，屏蔽不同阶层的高墙始终牢固。他们不需要出去就可以获得所有的发展资源，外面的人自然也没有进来的机会。外人自带的可能的附加伤害，也不大可能发生。

杭州纵火案不属于这种情况，四千万的豪宅不代表牢固高墙。高墙由钱、权和其他稀缺资源筑起，不仅仅是钱这么简单。正如阶层一样，要想到达最上层，钱只是起点。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受害人家境优越，善良待人，又怎么会预见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竟终结于一个用手机上网赌钱、因为缺少赌资而设计纵火骗钱的保姆手里呢？

手机赌钱能有多大的金额？可是低智且没有底线的保姆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一点资源，她要即时满足感，她要想办法抓住眼前能看到的一切资源，无论大小。

同理心？她没有得到过，自然也不会有；人性？她成长于社会边缘落满灰尘的角落，唯有兽性才能带她脱离那里。

至于善良的穷人的孩子......最大的可能是一辈子在社会边缘挣扎着生活，继续产生人穷志不穷的下一代，或者泥淖中蛮横生长出来的掠夺一代。还有一些，早已成为社会发展路上极小的铺路石，在“社会新闻”里以悲剧的面目出现，作为谈资供人们讨论几天，然后被时代的车轮碾压而过，不留痕迹。他们可能是每年都有的城中村招待所里的John Doe, 也可能是被骗了学费气急而亡的农村学生。

他们不会被中产们长久记得，因为中产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焦虑去排队去争取，才有可能不被一场大病或者一次投资失败踢出阶层。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借由笔者的文笔，使得所有看文的中产都患上了一场心态的流感。玩儿不起，输不起，中产的日子，步步惊心啊。

然而，如果中产不去记得那些底层的悲剧，他们也就不会听到警钟的长鸣。

六

我也许写得太灰色了些，但是鲁迅先生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中产们在职场上早已习得这一职业节操。

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我既不是专家，也不是权威，只是一个野生的教育（从理想上算是，毕竟“培训”真的不是“教育”）工作者。我能做的，只有反思，然后写下思考所得。感谢闺蜜的小题大做为我提供了绝好的素材。

一次小小的诈骗，让聪慧的她重塑了自己的三观。也许，这样的小题大做并不是坏事。坏人永远在那儿。社会发展越快，他们的根基就越发牢固。中产的日子越发丰衣足食，他们抵抗恶的能力就越发弱化。这倒也符合塔勒布贯穿《反脆弱》全书的观点。

很多父母，在教育上只是一味求好求全，坚信自己的孩子是世间最浑然天成洁白无瑕的唯一。孩子稍微看到一点社会阴暗面的东西，就惊慌失措，仿佛纯洁的孩子被恶意玷污了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他们理想中的奋斗终点，人间正道是沧桑是他人的故事。

Too naive。强者之所以强，能够保护自己，原因之一，是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且敢于直面这社会的真相。

我少时在母亲的图书馆里把一共9册的黑镜头系列来回翻了不下十遍，反复咂摸照片里的战争残骸和罪案现场；大学时喜欢看美国刑侦剧，直面逼真的特写镜头；所谓各种禁片也一部没落下，因为我想知道人能有多恶，自己该如何保护自己。看人性的恶已经成为我日常观察和思考的一部分，但这并不妨碍我相信真善美，反而，多了几分清醒，更多了几分勇气和决心。

很多所谓中产都曾经或正在喜欢看贝爷的荒野生存。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热带雨林或者无人沙漠，正是我们丰饶而荒凉的文明社会的真实影像，而其中间或出没的野兽，就是我们害怕的生活中的黑天鹅，那些让人毫无防备突然袭来的人和事？

贝爷对于荒野求生的演绎也许加入了夸大的成分，但是对我们也有启示。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永远做好最坏的打算，采取最积极的行动；凡事多往前想想，假设好各种可能的情形，然后到退回来做好万全准备。身处丛林，就必须要有直面真实危险的勇气和策略。鸵鸟本质的精致的利己主义和囿于阶层局限意淫出来的贵族式教育，只能培养出面对真实世界无法自保却仍幻想自己能改变世界的尴尬一代。他们可能在蔚蓝的天空中飞得姿态潇洒，但一滴雨就能让他们翅膀折断，跌下地来。几代人的努力和积淀，要毁起来，也不过一瞬间。

所以，我也小题大做一下罢。我们给孩子的教育，也许也到了该做减法的时候了。与其名牌衣帽加身，办理高级游乐园俱乐部会员，堆砌各种名校培训班竞赛和技能养成，不如想办法让孩子多接触自然和简单的生活，用最天然的面貌去接触最天然的世界，学会自处，学会观察，多接触人和世界的真实面貌，学一些需要自己动手的生活技能（而非电器辅助），养成热爱学习独立思考的好习惯，尽可能多地走到大自然里去，接触泥土和雨水，感受风霜，养出一个好的体魄，进而自然而然得懂得这个世界的残酷——其间有冰霜雨雪、猛兽怪物 —— 以及如何与之相处，以及为什么我们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去跨越这些残酷，寻得真正的世界的好。

而父母自己，如果可以，请多做一些独立的思考，搞明白自己的孩子需要什么，适合什么，帮助他们认清现实和出路，然后抛掉功利，抛掉人云亦云，但行好事，不问前程，把孩子的潜能挖掘出来，少一些自以为是的干涉，相信自然赋予他们的强大的野生的能量，给他们勇气和智慧在丛林法则里保护自己，坚守初心。

毕竟五年十年后，这一代中产的孩子，都会琴棋书画，都曾游遍各国，在正向素质上毫无差异，没有优势，还都不可避免地会与在社会剧变的夹层中苦苦求生的底层的后代交锋。

别忘了，到那时，他们中的一些人已长成瘦骨嶙峋目露凶光的狼，而我们的孩子，是羔羊。